1974年8月6日 星期二

林昆漢先生焚餘草書後

醉草園文集卷八 序跋
林昆漢先生焚餘草書後


自古詞人騷客,窮愁抑鬱不得志於時,往往著為詩歌,以抒其懷抱,如吾鄉先輩昆漢先生是其例已。先生為林孝廉高足,家貧,自少穎異,殫見洽聞,善詩詞,有神童之譽;其為文章淵深樸茂,不合於世,以致屢試不售,然其心未嘗以功名未就而喪志也。下帷益自攻苦,寒夜讀書,每置盆水於案下,兩足跨盆側,睡則足墜盆中,冷覺誦讀如故,比之刺股懸樑不是過也。

當其嘯懷一室,或據案狂歌,激昂慷慨,或抗心希古,自命不凡;焚膏繼晷,矻矻窮年,工苦之深有如此者。越數年,割臺定議,而科舉遂廢,先生歎曰:「是有命也,功名不可得而求也。」乃設帳於坪頂、初卿、小半天等處,課暇輒扶杖閒遊山水,尋源攬勝,一凡窮谷嵁巖,鶴林鳳隴,以至西嶺南坪,無處不有先生之遊跡,即無景不留先生之題詠;復於鹿村設一詩社,顏曰彬彬,時與先大父暨廷幹、允恭、作霖、文繡諸遺老,春秋佳日,朋簪聚首,詩酒風流,盡多酬唱,積久成帙,遂裒《焚餘詩草》,是時先生年已六十,及門之士,大都成材,如天德、逢時等尤傑出,翌年而先生殂謝矣。羲之老去,鉢杳蘭亭;惠遠西歸,鐘稀蓮社,當此晨星寥落之秋,天奪老成,非特故山猿鶴之啣悲,抑亦吾鄉斯文之不幸也。

余少時喜讀先生詩,百處搜羅,而患未能盡得也。今春天德翁攜遺著焚餘詩草,付余收存,並囑余表其高躅,以存吾鄉文獻。余得之狂喜,手而抄之,口而誦之,想見先生之高雅,余以鄉黨後進,學未有成,妄為題評,深虞隕越,然而讀其詩揚其雅,則又何忍以先輩芳躅,而置諸湮沒不彰也,爰不避僣踰之罪,而附書於其後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