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4年10月5日 星期六

集集博惠會館記

醉草園文集卷十 雜記二
集集博惠會館記


天地一大館閣也,人間一小過客也,夫吾人以渺小之軀殼,寄數十之春秋,勞神損性,以有涯隨無涯;雨迫風馳,竭有用於無用。宇宙依然,英雄就老,此陳王所以有生存華屋,零落山丘之感也。然而元龍百尺,嘯傲自雄;司馬中年,登臨足樂。而況以含商嚼徵之堂,為鷇食鶉居之處者,寧不更可感耶!

余自去歲,承新高博惠會之招,載筆來集,一篇樂府,學張籍之陳詩;十里青山,等厲鴻之寄跡。間常與諸君子遊,因得備知集集所謂博惠會者,時劉公培魁告余曰:「敝會之成立,始於大正十四年,已歷七年於茲矣。其間執牛耳者,為石君鏡南、茂火、一民,若正一、火烈、松輝、鴻基、賴傳賜諸氏,皆創立同志之卓犖者也;厥後入會者日以增,拔萃者日以夥,若陳萬、春銀、萬春、秉圭、劍魂、王茂春、方元、金龍、阿火、陳立、梅標、舒春、傳杖、王水杉、發望、妥方、舞雩、如木等十數輩,尤今日吾會之錚錚者也。且敝會以博惠為名,其宗旨不外行慈善事業,及相互慶弔為前桄,與風俗改良、振刷社會為後勁。夫博愛之謂仁,惠施之謂厚,吾會之主義,雖不敢儗以孔子之大同,然於小我之精神,則欣所共棄焉。」余聞亟贊其說,並請隸籍,風塵有幸,締鷗侶於萍蹤;賓主無猜,儼虎溪之蓮社。是歲首春之望,開總會於新高公會堂,會員至者,百有十人,衣冠蹌濟,賦罩罩之嘉魚;詩酒風流,盡翩翩之士鯽。席間有提議建築會館,為博惠會講堂者,登高一呼,萬壑皆應,或提供敷地,或犧牲金錢,乃卜築於街之西南隅,經之營之,不日而告竣矣。館高而深、安而明,稱冬夏之溫涼,合東西以構造,巨觀也。

噫!余自甲子以還,忽而崁南、而坪頂、而集集,歲未十稔,又不知此後飄零何處,蘇眉山所謂「人生到處知何似,應似飛鴻踏雪泥」者非耶?第念天地蘧廬,乾坤蒼莽,一樓風雨,雲房突兀;三宿空桑,傳舍依稀,他年篁山歸去,棲隱草堂,檢點鴻泥,不知亦作舊夢否?是又余之不能忘懷於此館也。爰記崖略,並述緣起,俾知香火之有自,然天地館閣、人生過客之例,又烏乎可免!歲在壬申孟夏,雲林篁川記。(一九三二、四、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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